深夜書房．發條貓

那是個懸掛三號風球的星期六晚，我走在長沙灣青山道，風把紙皮吹到馬路上，也把人的步伐迫得快了起來。夜裡的工廈杳無人煙，電梯好快到四樓，推開C室的玻璃門，跟著指示牌走到十二室——深夜書房發條貓。我站在門前，惆悵門鈴的位置，門後傳來陣陣輕鬆的旋律。

甫進門，燈火光明，門旁的架上放著唱盤，窗外則是一片黑幕及蕭條。「Hello，地方細，隨便坐得架啦！」店主Mr Yellow 笑著打招呼。單位不大，右邊擺放書架，一手書櫃穩坐一排，二手書佔一排，地下也有幾個收納箱放著一幢幢書，左邊就有沙發及書桌。

我在左邊的沙發坐下，Mr Yellow 翹起二朗腿，坐在書桌前娓娓道出如何與書結緣。Mr Yellow 年幼時科技未有現時的發達，鮮有小孩捧著ipad、iphone 玩遊戲，閱讀就成為他童年最大的消閒活動，他的父親也會經常帶他行書店，「細細個阿爸會帶我行樓上書店，當時覺得書店有好多唔同類型嘅書，好似一個花花世界。」就像一顆種子在懵懂的歲月默默地埋下，2013年他決定在炮台山試業發條貓，2014年到觀塘正式開始營業，兩年後就搬到荔枝角工廈的一小單位，逢星期四及六晚開店，讓讀者到訪看書聊天。

發條貓無處不在。（圖片由發條貓提供）

Mr Yellow是愛書之人。（圖片由發條貓提供）

看到店名就覺得店主喜歡貓，除此之外，「發條貓」的名字原來源自村上春樹的《發條鳥年代紀》，Mr Yellow 解釋「我好中意村上春樹，發條鳥俾人用咗，唯有用貓。」 他認為「上鏈」這種機械動作充滿畫面，加上村上春樹是自己最喜歡的作家之一，所以沿用此店名。

Mr Yellow 正職是一位文字工作者，也是愛書之人，發條貓發售的一手、二手書部分來自他的藏書。他說營運書店大部分是受從小行書店的影響，希望築起一個屬於自己，同時也是讀者的書房—互相分享自己喜歡的書。他回憶自小學四年級揭開衛斯理科幻小說《沉船》，他就鍾情於衛斯理系列小說。他現在也會揀選一些資料性的讀物增長知識，休閒時也會沉醉在科幻推理小說及漫畫。平日Mr Yellow喜歡逛書店，以前是以讀者的身份，現在是抱著觀摩的心態，了解其他書店會售賣哪些書。

除了三排書櫃，沙發旁有個私人的珍藏書櫃。「我好鍾意藏書，唔敢講藏書家，但係可以話係一個藏書人」，他走向私人書櫃，一手拿著黃霑的《不文集》，另一手拎起鍾玲玲的作品，慢慢介紹起它們的故事。他的珍藏還有明窗出版的衛斯理全集、村上春樹的周邊書籍、黎達達榮的漫畫……我忍不住問他是否看過書櫃內的所有書，他笑說沒有全部閱覽，只是部分書籍道出香港文化，純粹想好好收藏。

讀者可自由坐在沙發上看書聊天。（圖片由發條貓提供）

書店開店時會播放輕鬆的音樂。（圖片由發條貓提供）

香港許多獨立書店因生存問題一遷再遷，有些甚至面臨結業。Mr Yellow 笑說：「但仲會有人叉隻腳入來，我都係其中一個傻仔。」他認為每一間書店都有不一樣的風景，一個成熟的社會應存在不同的書店讓讀者挑選，問到發條貓在獨立書店中是怎樣的存在，他稱會是其中一個選擇，「我希望發條貓係流行但有性格，因為太小眾會篩走好多人。」在個人喜好和市場口味之間，店主需要取得平衡。環觀三排書架，可以看到文史哲、推理、另類的漫畫，還有《佬訊》安靜地在書架上。

這一個星期六的夜晚，我和Mr Yellow 聊了近兩小時，之後我也坐下看書聊天。悠悠的的音樂、不算寬敞的空間，讓人有一種猶如在自家書房的輕鬆。不久，門鈴響起，一男一女到訪，他們說是讀了《書店日常－香港獨立書店在地行旅》認識發條貓。Mr Yellow 親切介紹了幾句，就坐在沙發上繼續看手上的漫畫，訪客就在書架前蹲下、站起、再蹲下……

當時我坐在旁邊，想起訪問期間的對答:

「如果發條貓真係以貓嘅形象出現，會係咩個性?」

「可能係隻普通嘅家貓，好鍾意人，但唔會主動擺尾、唔易親近，你需要花時間接近同了解佢。」

「唔易親近會唔會無形推開好多人？」

「我覺得睇書係會令人思考，好似去咗另一個世界。有啲人會覺得書好可怕，你好難令唔鍾意睇書嘅人嚟書店。」

書及書店一樣，喜歡接近人但從不主動熱烈招手，只視乎你願意花多少時間了解。